寫出我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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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表時間:2018-08-20??熱度:330
二十天前,由于頸椎疼痛,侄女給我介紹了一家按摩治療中心。去的時候,前臺收銀員問過情況,向走廊那頭喊到:?銀師傅!?在忙嗎?
吃飯呢!馬上!?里面答應。
不到一分鐘,走廊有個人影穿過,去了另一個房間。前臺指著那個方向對我說:?可以過去了。
我進到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,里面有一個瘦高個的男人在整理床上的毛巾,想必他就是銀師傅了。我眼睛近視,沒仔細瞅他,只注意到他戴著一副眼鏡。他指了指房間兩張床中的一張示意我躺上去。
在按摩頸椎過程中,我跟他聊了起來。后來我說:我們小區(qū)有一個盲人按摩院,干你們這行的,是不是盲人挺多的?
我就是盲人。
???什么?我驚一跳,但由于背對著他,沒法看到他的面孔。
那你戴眼鏡干什么?我問。
以前我就是戴眼鏡的,后來眼盲了,感覺沒戴眼鏡少了什么,就一直戴著。
去了三四次之后,我了解到銀師傅的遭遇。十年前,他在工商部門有個不錯的工作,后來得了眼病,視力不到一周幾乎完全喪失。不得已從工作崗位上離開,單位給他保留了基本工資和保險。八年前,妻子將一輛車一間門面偷偷變賣之后離家出走,至今音信全無,給他留下當時不到七歲的女兒。困頓之后痛定思痛,他去北京學習了按摩技術,現(xiàn)在以此謀生。
時間長了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很愛笑,性格溫吞,做事一絲不茍,很注重細節(jié)。他好象喜歡獨處,沒活的時候,其他盲人師傅會在等候大廳里說說笑笑,他則一個人在房間里安靜地聽廣播。
有一天,同學微信圈里發(fā)了一位同學的豪宅照片,一整天同學們都在斷斷續(xù)續(xù)議論著。晚些時候,我去了按摩中心。
你家在哪?
伊寧。
家里還有什么人?
母親,一個弟弟一個妹妹,還有女兒。
平時會回去嗎?
不怎么回,有時過年回,回去后就待在家里,去哪里都不方便。
你學了手語嗎?我愚蠢地問。
我不是聾子啞巴,學手語干什么?他竟然呵呵大笑。
你這么快樂,我還挺羨慕的,我訕訕地說。一個盲人這么樂觀,我比不上。
你們才幸福呢!多好!能看到那么多東西,看世界杯,去很多的地方……外面大廳電視正播世界杯,一群人動物一樣地怪叫著。
那你不抱怨命運不公平嗎?
有什么不公平的?我覺得挺公平的。畢竟我還看了三十來年世界上的美好事物,而有的人天生盲瞎,什么都沒有看到,我比他們可是賺了,這樣想我挺知足的。
你不恨你的妻子?
沒什么可恨的。我成了這種情況,她有自己的追求,這很正常,我能理解。好歹她給我留下了一個懂事的女兒,每天晚上女兒都會給我打電話,說到這兒,他又笑出聲了。
你放下了,我說。
我早就放下了,如果不放下,早就不在人世了。
環(huán)顧四周,房間里只有兩張并排放著的治療床,每張也就四十公分左右寬的樣子。墻角放著一個柜子,上面放著一些生活用品,再看床下,堆著臉盆箱子等物品。
你平時下班后做什么?
煉身體,聽喜馬拉雅學習按摩方面的知識。
你平常住哪?
就住這間房里。
睡那張床?我指了指靠墻角的那張床。
是。
掉不下來?
習慣了。
同學的豪宅在腦海里飄過,人與人的差距之大令人噓吁。
但即使如此,又如何?海明威說:“人可以被毀滅,但不可以被打敗”。積極的態(tài)度帶來積極的人生,怨天尤人沒有任何用處。銀師傅的眼睛里早已沒有了色彩,可他的內心并不因此灰暗,他正以自己的努力與命運抗爭著,從這一點上說,他是生活的強者,值得任何人尊重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