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童散文《望天樹》

《望天樹》喬傳藻
終于,你從野牛的足跡里冒出了生命的嫩芽.
　　——那是多少次踐踏之后的萌發(fā)啊!
　　初涉人世,你只有松毛尖尖大小.對于這樣的“小不點”來說,一絲陽光,就像一丈棉布似的,足以裹住全身了.
　　這時,誰都可以嘲笑你的弱小：“無名之輩,只配給野葵花做肥料!”
　　高傲的野葵花用沉默來輕視你.花的家族有一條不成文的法規(guī)：它們決不向比自己低矮的植物致敬.
　　這一切,你都不在意.你喜歡山林,更喜歡在自家的葉芽上,端詳著比花還好看的陽光.你牢牢記住大地母親的囑咐：陽光,這是你向上的坐標(biāo),你要按照光的挺直來完成自己的形象.
　　陽光也有被折斷的時候.這天,你跌下了背陰的山崖.這里是蜘蛛也不愿結(jié)網(wǎng)的暗角,早在三萬年前,苔蘚和青草就出逃了；逃不走的,是那些凍得發(fā)僵的鵝卵石.
　　——這樣的不幸,完全是一頭不負(fù)任何責(zé)任的馬鹿造成的.這家伙后腿一掀,連根帶土把你踢下斷崖.
　　從此,你的生命也跌入了陰影.
　　哆哆嗦嗦,你的根須碰到了幾星泥土.那是你與陰影抗衡的支點啊,小心地聚攏了.
　　陰霾有如毒霧,整日籠罩著你.植根在這樣的境地,山巖也會痛苦地流淚；像這樣一株依靠陽光喂養(yǎng)的嫩芽,不會窒息而死嗎?
　　沒有.信念是你的糧食.對藍(lán)天和太陽的向往,滋養(yǎng)著你的靈魂,滋養(yǎng)著你的葉脈和纖維.你在最嚴(yán)峻的日子里抽出新枝,你在沉寂的暗影里綻開綠芽；你在砭損肌骨的冷霧中,挺直了細(xì)瘦的腰身.你呀,你對藍(lán)天的忠誠與對陰影的蔑視也是一樣的堅決!
　　這是一個值得紀(jì)念的日子,你頂著簇簇綠葉,長高了,粗實了.磐石一樣沉重的山崖的陰影,從此被你摔在腳下.你沖出山澗,迎著藍(lán)天送去了大地的問候.在你的年輪里,第一次嵌進(jìn)了光的信息.
　　你長得多么高、多么直啊,望著你昂揚向上的樹身,誰都會覺得,你的樹冠,一定是瞄著當(dāng)頂?shù)奶栭L成的.在你鐵褐色的樹皮上,皺裂的紋路也是直的；一頭指向天空,一頭扎進(jìn)大地.在你的成長過程中,簡直看不到委屈留下的痕跡.你深深懂得,心里的委屈積得多了,它會綰成疙瘩,扭彎樹身呀!這么一來,你挨近藍(lán)天的時間也耽擱了.
　　你的樹干躥過山梁,伸向天外.白天,云彩搭在你的肩頭；夜晚,你直接從星空接收露珠.山地上的野葵花們,再也說不出你的故事了.不過,藍(lán)天是知道的,因為,只有你的樹梢,能夠聽見藍(lán)天和太陽的對話,聽見云彩擦拭星球的聲音.
　　進(jìn)到大森林,人們拜見你的時候,都得仰起頭來.你的名字就叫：
　　望——天——樹!